跛子裁缝

　　说起跛子裁缝，不敢说在汉阴县铁佛寺这个小镇家喻户晓，但十里八乡的乡亲们恐怕是无人不知了。

　　跛子裁缝叫李世友，是个好工匠。衣服做得针脚细平、款式流行，而且干活也肯卖力，一天下来总能比别的师傅多做一件衣裳，关键他不喝酒、不抽烟，为主家省了不少银两，深得十里八乡媳妇的喜爱。过年时节，谁家不是早早跟李世友约好上门做衣服的日子。李世友带了个女徒弟，是他自己的女儿。女儿高考失利后，就跟父亲学了这手艺，有文化且人也漂亮，裁缝手艺也是杠杠的，深得乡里小伙子的惦记。

　　不知有多少媒婆上门提亲，无论是有头有脸的、家底丰厚的、还是各行业的行家里手，都被李世友一一笑脸拒绝，有爱开玩笑者说：“准备留着女儿给你跛子挣一辈子钱。”李世友笑而不语。李世友心中清楚，女儿在等着一个男娃大学毕业。

　　这男娃是老根王家的儿子，两家相隔数公里，一直都有往来。王家老根老伴去世的早，膝下儿女多，虽然家底薄，但李世友不嫌弃。李世友清楚，王家老根的儿子从小就学习好且勤劳懂事，还考上好的大学，将来还能有体面工作，女儿有好的手艺，这日子过得肯定不比别人差。 因为这点小心思两家的关系就更密了，逢年过节不用说有来往，哪家有个大凡小事都会上门帮忙，就连平日杀个猪、来个客、村上放个电影，两个老根都会差遣小孩，去请对方来陪客，喝着小酒，东扯一下西聊一下，两老根别提多高兴。

　　有段时间，李世友有点闷了，就连上工的时也打不起精神，女儿都23岁了，老根家的儿子毕业也在县城参加工作了，年近25岁了。之前，这娃放假也经常去他家串串门，跟女儿拉拉家常的，参加工作后来得次数越来越少，女儿不勉提起这事。李世友也跟老根有意无意提起这事，老根总是说：“好，等娃回来，等娃回来。”

　　李世友也曾透露过，如果娃们想在县城买房子，他们家可以给大部分，这几年姑娘跟着自己做裁缝也攒下了不少。

　　工作后，王家儿子回村的次数不多，跛子裁缝也带话给老根，叫娃去自己家一趟，老根满口答应。可时间一晃又一年过去了，娃还是没来。一日，女儿忽然高兴地回家说：“有人看见王家的儿子回家了。”瞬间，李世友脸上挂上了笑容，心里盘算着：自己出面、女儿出面都不合适，媒婆提说也是不妥，这关系从小就说了的，不如……

　　打定主意，李世友早早打发姑娘去集镇上买些好酒好菜，推掉其他事情，叮嘱老伴儿好好做一桌菜。一大早，就打发小儿子去邀王家父子来家吃中午饭。 李世友在村口迎接，女儿早已打份得体后，在厨房给母亲打下手。11点过后，王家父子跟着李世友走进村里，路上乡亲们打趣道：“跛子裁缝，新姑爷啊？”李世友笑而不答。

　　进屋后，受邀的队长、村长等一杆子亲戚也陆续进屋，李世友高兴得脚也不跛了。热闹的席间，王家儿子笑着听长辈们聊天，有亲戚笑着说：“跛子裁缝你这女婿选的不错。”男娃则说：“不急，我才25岁。”而后红着脸低下头。姑娘忙着上桌倒酒端菜，李世友甚是满意。李世友悠悠地说：“年轻人在县城上班没有一套房子怎行么，娃年轻也才参加工作，那有这么多的闲钱，叔这个忙能帮得上，再说我女儿现在的裁缝技术也是杠杠的，早就超过我这师傅，将来不会吃闲饭，穷不了。”男娃笑而不语。酒散，皆欢，这总算了却李世友一桩心事，想着中秋节时该来提亲了吧！

　　忙着扯花生的时候，就提醒着大家“中秋快到了”。村上，来送节的新女婿或者上门提亲的越来越多了，唯不见王家儿子。“工作再忙也应该请个媒婆来啊！这老根一把年纪还不懂事。”李世友有点生气了，女儿也呆在家，不想跟着他上工了。

　　“事情不能这样糊涂过去了”。李世友想：请媒婆去说，万一有个啥，将来女儿怎么有脸？跛子裁缝在床上辗转反侧几个夜后，心想只有一条路，自己上门把话说开，趁着中秋佳节把婚事定了。

　　李世友提着酒上门去老根家了，彼时天已黑。老根还在纳闷：不时不节的，这时候来……

　　显然家中没有准备多少酒菜，老王赶紧叫女儿去村口买了几个鸡蛋，炒着花生米和着各种小菜款待李世友。老根心中暗思：这时候来，莫非是跟儿子的婚事有关？虽然小时候玩笑过，两个小孩相处融洽，但儿子那次吃酒过后表明了自己准备找个志同道合的，跟她就是兄妹情。

　　为此，这几天老王还跟儿子闹别扭了。李世友来真上门来提亲了，老王自吃理亏，笑着脸招待着李世友，酒过三巡后，老王不停地责骂自己的儿子不知道好坏，这么好的亲事不知道珍惜，你家女儿将来找个比他强百倍的人多得是。

　　真是无巧不成书，刚好王家儿子在出差路过村口，便告别同事回到家中。见李世友叔叔在家，父亲在一边陪着笑脸则明白了几分。

　　李世友见男孩回家，几份高兴，几份惊讶，忙着问长问短，如主人样招待了男娃，刚才的事闲口不提，提出了中秋节放假去自己家。还说，男娃身上的衣服都不时兴了，选几块布料帮他做几套秋装。男笑了笑。临走时，男娃用自行车驮着送李世友回到村口，并塞给一封信。

　　春节前后，在一片唢喇中，李世友的女儿出嫁了，嫁的是王家本村的一位教师，李世友为女儿县城买了一套房。此后，李世友不论王家怎么邀请，都不再去了，甚至他们村的媳妇邀请他来上工，也不曾去过。

　　二年后，李世友的女儿离了婚，奇怪的是老王家的大儿子也离婚了。

　　若干年后，李世友和老王这两老根又在一起喝酒吹牛，身旁多了李世友女儿和老王家的大儿子，李世友脸上笑得更灿了，脚也不跛了。我就说：“王家大小子，说你是我家喂的猪，你偏不信，去开车送我回家，县城的房子订下了，钥匙在你媳妇手里，你娘家小舅子都说我重女轻男。哎，我家怎么没有一个好好读书的，都不给我撑脸，还是我前辈子欠你王家的哟。”李世友跛着脚打着饱嗝边走边说。

　　（汉阴县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 张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