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麦穗

  拾麦穗的活儿,可能是20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生的农村孩子都做过,如今的孩子恐怕连听都未听过。

  那时,每到麦收季节,就常听大人说,麦子黄,绣女都出房。说的是在古时候,每当麦子一黄,在绣楼里做刺绣工艺的绣女都放下手头的活儿,走出房门去田里面抢收麦子。古时的绣女都知道抢收麦子的重要,何况现代的人更要把抢黄庄稼放在心上。到了收麦的季节,学校都会放一个星期左右的忙假,让学生回家协助大人做些力所能及的农事。割麦、挑麦梱、脱离麦这些重体力活儿是大人的事,我们小孩子帮不上忙,至多帮他们捧捧麦把,麦收割后到田里去拾麦穗。

  记得著名作家张洁在《拣麦穗》一文中写道:“当我刚刚能够歪歪咧咧地提着一个篮子跑路的时候,我就跟在大姐姐身后拣麦穗了。那篮子显得太大,总是磕碰着我的腿和地面,闹得我老跌跤”。其实拣麦穗也就是拾麦穗。我也是这样,六岁就跟在母亲后面拾麦穗了,只不过母亲给我的是一只小竹篮,而她则挎着一只硕大的竹篮。

  拾麦穗大多是在午后,此时劳作了一上午的农人大多要小憩一会儿,而母亲却不顾劳累,挎着一只大挎篮走向田野,我闹着也要去,母亲拗不过我,只好给我一只小篮子。晌午的阳光热辣辣的,田野里空空荡荡的。母亲弓着腰,双眼紧盯着地面,仔细地搜寻着,不放过一个麦穗。我在母亲身前身后奔跑着。我很少看见麦穗,看到的都是蚂蚱和蝴蝶,我放下竹篮,去追赶它们,捕捉它们。母亲责怪道:“别光顾着玩,快拾麦穗呀”。我嘴上答应:“晓得了!”可手里还是拿着刚捉到的蚂蚱玩。而母亲的腰总是向前弯着,像一颗不堪果实重量的柿子树,这是我最熟悉的姿势,她锄草时是这样,割麦时也是这样,阳光下的母亲,身影异常的灿烂。她一只手不停地在地上拾啊拾啊,还把我落下的麦穗重又拾回来,她拾的麦穗装满了竹筐,还有很多我稚嫩的眼睛无法看到的东西,那些东西很美好,很沉重,使得母亲身体总向一侧倾斜。

  拾完麦穗,母亲招呼我回家。我的篮子里空空的,母亲的大挎蓝里沉甸甸的。我好奇的问母亲;“妈,你哪有这么多麦穗拾啊!”母亲微笑着说:“收割得再干净的地块,也有漏落的麦穗。而且这些麦穗多是最饱满的籽粒,所以只要你勤快,哪有竹篮拾不满的?”每年夏收,母亲总能拾上几十斤麦穗,在那总也吃不饱的年代,正是这些麦穗,让我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饥饿的日子。

  长大了一些,我就独自一个人去地里拾麦穗。这时,我才发现,麦地里真像母亲说的,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麦穗。我像母亲那样不停地拾啊拾啊,不一会儿就拾了满满一竹筐,累得腰酸背痛。我这才体会到劳动的艰辛,粮食的来之不易。从此,在我几十年的人生中,我一直珍爱粮食,即使在生活富裕的今天,我仍然保持着勤劳节俭的习惯。后来参了军,走上了工作岗位,直到今天,我再也没有拾过麦穗了,但儿时拾麦穗的那段经历,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它时时告诫着:不要忘记脚下的这片土地,不要忘记那养活了我们的每一粒饱满的麦子。(辛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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