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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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已去世一年多了,曾经有过五次在睡梦中见到父亲,醒来才知道是一场梦,难免又悲伤一阵,在脑海里自然想起与父亲相处的一件件往事来。然而,很多往事已记得不大多清晰,唯有我十九岁参军后过第一个春节时,父亲去部队看望我,我雪地送父亲的那一幕到至今记忆犹新,仿佛就在昨天。

  父亲是个农民,一个在黄土地上终日辛勤劳作的普通农民。

  少年的我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了爱慕虚荣的毛病。当时,在家乡商洛镇安那座小镇的一所高中读书的我,便常在每个月最后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呆在教室里幻想着自己的父亲也能像有的同学的父亲那样,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服,坐着一辆小车给我送下个月的粮和钱。然而,父亲每次都是穿着那身打着补丁的衣服,背着家里已用了两代的背篓为我送粮,再伴着夜色赶50多里的山路回家,并不在乎我由于对幻想失望而不经意向外流露出的对他的冷漠。

  十九岁那年,我以三分之差落榜,整日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父亲一连看了我几日后,终于黑着脸对我说:“快20岁的小伙子,是个男人就站起来!”直到现在,我还在想一生不识几个大字的父亲,咋会说出那样富有哲理的话。不过,当时那句话的确比在我脸上抽一耳光还令我难堪。

  那年深秋,我选择了一个最能磨炼男人阳刚之气的地方—军营。在我上车要走时,父亲劝走了在一旁哭泣的母亲,说了一句至今都令我刻骨铭心的话:“你爸没啥本事,帮不了你,干好干孬全靠你了。”可我回头的瞬间,分明看见父亲的眼角噙满了泪水。

  当兵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潇洒风光,在给父亲的信中就很自然夹杂了一些生活连苦带累的话。新年刚过,天突然下了一场足有一尺多厚的大雪。当我和战友们在训练场上扫着雪闹得正高兴时,同班的一个战友跑过来喊我:“快回去吧,你爸来看你了。”我跑到宿舍一看,父亲穿着那身只有过年才肯穿几天的中山装,拘谨地坐在床沿上。看见我,父亲嘿嘿地笑了:“过年了,咱家离这几千里太远,你妈让我来看看你。”我立刻明白,不该往家寄那些内容消极的信。第二天父亲要回去了,出了营院,要走10公里的戈壁滩才能到公路上。中午的阳光被洁白的雪反射得有点刺眼,我提着父亲的黑帆布包,和父亲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一尺多厚的积雪艰难地刚走出戈壁滩,父亲就让我回去,用他那粗糙的手递给我一叠皱巴巴的钱说:“在部队好好干,长点出息,这比在黄土地里刨食吃要强多了”。父亲说完就从我手中接过提包朝公路的方向一滑一歪地走去,在洁白耀眼的雪地上踩出一行深浅不一的脚印。我知道大雪后的公路上不会有车,我不敢想像父亲怎样步行10多公里到甘肃武威火车站,怎样在车站的候车室度过寒冷的夜晚。想到这里,我站在戈壁滩上,望着父亲将要消失的背影,朝他离去的方向,用最古老最能表达孝心的方式,流着泪水在雪地上跪下了。那一刻,我才明白,无论你的父亲地位怎样,他们对儿女的爱都是无私的。

  五年过去了,我退伍后在镇粮管所当合同工,后来商洛军分区面向社会招聘一批专职人武干部,我考取了,当上了一名人武干部。无论在哪里,我都牢记着雪地送父亲的那一幕,牢记父亲的话;无论何时,我对工作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因为我眼前常常会闪现在黄土地上辛勤操劳的父亲。(辛恒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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