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辛恒卫 初审:央行 央通达 审编:杨川)

南人卧榻,北人眠炕。这方由黄土抟造的暖台,是北方乡野最质朴的印记,更是刻进游子骨血的温情符号。它没有雕梁画栋的精致,却以烟火氤氲的暖意,承载着几代人的生命记忆与乡土情怀。正如古诗所云“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寻常农家的温暖,往往就藏在这烟火缭绕的土炕之上。
我对土炕的眷恋,早已融入岁岁朝朝的牵挂。纵使在外漂泊数十载,每次归乡,总要先烘热那闲置半载的土炕,在熟悉的暖意中安睡一晚,才算真正回到了家。这份执念,源于童年时土炕给予的专属庇护——那时我体质孱弱,一遇风寒便咳嗽不止,土炕便成了最可靠的“暖炉”,而母亲的呵护,更让这暖意浸满心房。
冬日的乡间格外凛冽,放学归家的我,总以最快的速度脱鞋上炕,“哧溜”钻进母亲早已焐热的被窝。冰凉的手脚触到暖融融的炕面,暖意便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转瞬就驱散了满身寒气。最难忘一次感冒发烧,母亲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辣面,姜香与葱香交织,面条筋道爽口。我趁热吃完,贴着滚烫的炕面躺下,母亲又给我盖好厚厚的棉被。一觉醒来,浑身汗透,头晕脑胀的不适感竟已消散大半,咳嗽也轻了许多。那份无需药石的痊愈,是土炕的馈赠,更是母爱的神力。
家中的土炕,是父亲用双手筑就的温暖堡垒。土炕以土坯垒成,每隔四五年便要拆旧翻新,这是父亲每年秋凉后的固定活计。拆炕时拆下的旧土坯,父亲从不浪费,会仔细糊上泥巴运往田间,待来年开春翻耕入土,便是滋养庄稼的好肥料。用这种农家肥种出的五谷,颗粒饱满,口感醇厚,带着土地最本真的香气,那是化肥催生的作物难以企及的天然滋味。
新土坯的制作,藏着最讲究的匠人功夫。父亲会选在场院开阔处,将铡碎的麦秸秆与黄土、清水拌匀,再赤脚反复踩踏。烂泥没过膝头,每一次拔脚、踩下都耗尽全力,不消片刻,父亲便衣衫尽湿,汗珠滴入泥中,与黄土交融成最坚实的基底——这“蓄泥”的环节,直接决定了土坯的坚硬度。泥蓄好后,填入木质模子,父亲会让我和母亲打下手添泥,待泥巴与模子齐平,他便挥起大手反复拍打,确保泥坯紧实饱满。随后撩水抹平表面,一提模子,一块方正光滑的土坯便成型了。晒至半干后,还要再套模拍打一次,立起风干三五日,直到土坯坚硬如石,方可用来砌炕。
炕砌成后,父亲会用细泥将炕面抹得平整光滑,再用柴禾慢慢烘干。母亲则会铺上晒干的麦草,盖上细密的苇席,最后铺好伏天缝制的棉被——那棉被吸足了夏日阳光的味道,与土炕的烟火气交织,酿成了世间最安稳的馨香。无论屋外寒风如何呼啸,躺在这样的土炕上,总能感受到踏实的温暖,所有的疲惫与烦忧,都会在沉沉睡梦中烟消云散。
后来父母离世,老屋的土炕渐渐闲置,再归乡时,再也盼不到那盏为我留的灯,摸不到那床为我焐的被。但每当想起土炕,想起父亲踩泥时的身影,母亲递面时的温度,心中依然会涌起阵阵暖意。那方黄土筑就的暖台,早已不是简单的休憩之所,它承载着农耕文明的质朴智慧,沉淀着亲情的醇厚绵长,更藏着中国人“慎终追远”的乡土情结。
如今再读“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我总会想起老家的土炕。那缕穿越岁月的暖意,早已化作心底最柔软的牵挂,在每一个思念故乡的日子里,静静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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