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喜鹊

　　在镇大理石板材场的职工住宅区内，有两排生长多年的白杨树。据说，这是当年在这里上学的初中师生们栽下的，少说也有四五十年了。但它依然枝繁叶茂，树干挺拔，就像当年的中学师生们一样，朝气蓬勃，充满活力，守卫着石材场。这个大理石板材场，原来是镇上的一所中学所在地，后来学校搬迁了，原校舍便建成了大理石板材场。现在，随着板材场建设规模的扩大，这样的树在板材场已为数不多了。仿佛，它已成为一个时代的象征。

　　在一棵最大的杨树上面，有一个多年的喜鹊窝，有两只喜鹊从早到晚唧唧喳喳。这声音已被职工们所熟悉，一会儿听不到喜鹊的叫声，会忍不住抬头向那个喜鹊窝望上一眼。看着喜鹊在眼前自由地飞来飞去，不停地穿梭于浓密的树林间，心中就有说不出的舒畅。喜鹊有时也停在职工院里早已废弃的电视天线上，歪着小脑袋，眨着小眼睛，冲着四合院叫个不停。喜鹊的脑袋和背部是黑色的，就像穿了一件黑色时髦的风衣；腹部是白色的，通体黑白分明。人们都说这种鸟是报喜鸟，冲着谁家叫上几声，就会给谁家带来好运。尤其是早晨，人们还在睡梦里，就听到那喜鹊在院子的大门上叫个不停。如果喜鹊嘴里再叼个草棍或树枝什么的，人们就会认为是喜鹊报喜来了，一天都会有个好心情。

　　那个喜鹊窝特别地大，里面住着喜鹊的一家。每年夏季，两只大喜鹊飞来飞去，忙个不停。里面的几只小喜鹊都不安分，不能体谅父母的辛苦，爬在喜鹊窝的边缘，伸长了脖子，使劲地叫个不停。两只大喜鹊闪电似地飞进飞出，每一次带来的食物，都被小喜鹊一抢而光。大喜鹊顾不上旅途的劳顿，来不及休息，看到在自己的爱护下，一天天疯长的小喜鹊，幸福地叫上几声，便抖擞精神，又一次次地飞出觅食。

　　不知是哪一天，大理石板材场的上空吹来了冬天的第一场寒风。人们突然发现，往日热闹非凡的喜鹊一家，似乎安静了下来。那个巨大而又空荡荡的喜鹊窝里，只有两只老喜鹊无精打采地停在树枝上，看着那个往日快乐而又温暖的家，想着长大后各奔东西的子女，两只老喜鹊相对无言，默默无语，在寒风中相互依偎。那样子让人看上一眼，便有种说不出来的痛。人们故意在自家房顶上放些玉米或者其它一些谷物类的食物，以帮助年迈体衰无依无靠的老喜鹊度过这个寒冷而又食物匮乏的冬季。

　　那是冬天最大一场雪的第二天，一只喜鹊不停地上下翻飞，在四合院上空哀鸣着，那声音悲悲戚戚，撕心裂肺，让人听后忍不住落下泪来。几位老职工来到树下，发现了另一只老喜鹊的尸体。不知道它是死于疾病，还是死于寒冷，也许是太思念它的子女，撇下孤零零相依为命的老伴，撒手人寰，带着对子女无尽的思念，踏上黄泉不归路，终于没能熬过那个要命的冬天。

　　一连几日，人们不见老喜鹊下来觅食，只是听到它日夜不停的鸣叫，那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嘶哑。带刀的厉风终于淹没了它的声音。喜鹊窝里安静了，四合院里没有了喜鹊往日欢快的叫声和飞翔的身影。人们对两只喜鹊的死去伤感而又难过，整个冬季，人们的心情都无比的沉重。

　　在那个人们忙于种瓜种豆的季节里，忽然有一天，飞来了两只年轻的喜鹊，喜鹊窝里又热闹了起来，四合院里又有了喜鹊的身影。两只喜鹊欢快地鸣叫着，在四合院的上空自由地飞进飞出。人们说那是老喜鹊的子女回来了，它们就像它们的父母当年一样，给人们带来了春的信息和吉祥的叫声，那身体上特有的颜色，那刻在人们心中无比熟悉的声音，不就是两只老喜鹊的化身么！它们不远千里，不贪恋外面的花红草绿，沿着童年记忆中的路线，飞回了生它养它的故乡，那一张张熟悉的笑脸，一双双呵护的目光，一声声土里土气的方言，不都是它们牵肠挂肚的父老乡亲们吗。鸟且如此，生活在现实生活中的人们，不也是如此吗？（作者：辛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