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疙瘩火

  过去一到了冬季,镇安山里的农村人烤火,都喜欢烧树疙瘩。因为树疙瘩块头大、质地实,火力旺、燃时长,是农村最好的烤火柴。

  在镇安农村,山里树木种类多,耐烧的树疙瘩要数得上的是青钢树、耳树和黄里木树了。每当有耳树、青钢树、黄里木树被砍之后,留下的树桩及其连接地下的根系往往被人挖了回去烤火。这树桩及根系密不可分,统称为疙瘩。

  疙瘩的大小与树龄和树干的大小一般成正比,树龄长的、树干粗的疙瘩,占地宽,根系入地深,伸得远。要把它从深埋的地下挖出来,十分费力,得围绕树桩挖一个坑,挖到树桩下的主根,用斧头劈断主根、斩断须根。如果遇到一棵腰围一米以上的大树疙瘩,通常需把斧头、十字镐、钢锨、挖锄等“十八般兵器”全部用上,挖、劈、钩、刨、撬等“十八般武艺”全部使出,累得人气喘吁吁,汗湿衣背,只得歇一会儿挥膊再战。这样的大疙瘩一个人一天也未必能挖得出来,即使挖出来了,还需几个人帮忙抬回家。

  房屋周边长的耳树、青钢树、黄里木树疙瘩挖完了,就去远处的地方挖。不过,去远处就不能只捡个大的挖,太大了费力费时回家就天黑了。要挖就挖些不大不小能赶在下午两三点前就可以背回家的那种“二愣子”。为此,还得早点出门。“出门一声山歌子,进门一背笼疙瘩柴”的写照就由此得来。

  疙瘩柴背回家,倒在院坝上,每天背一背笼回来,不到一月,就堆成了小山。晾在院坝上的树木疙瘩风吹日晒干得快,几天过后就可以用来烤火。一般农家都盘有一方土炕,有一处烧炕的炕炉,长方形,一般是60厘米见长,40厘米见宽,15厘米见深的规格。疙瘩放在炕炉里一烧。熊熊的火苗既让坐在炉边的人取了暖暖,又让一部分火苗直接进入炕洞里烧热了炕。

  疙瘩柴放进炉炕上,用干树叶引燃干树枝,干树枝再引燃疙瘩柴,火炉上就哔哔啵啵地燃起熊熊火焰。火炉上悬挂着的铁烧壶(用火炉上方的墙壁梁架处水平伸出的铁棍垂挂),利用疙瘩火烧水。

  一家人围炉烤火,嗑着瓜子,拉着家常,看着疙瘩柴跳动的火苗和铁壶盖沿边冒出的缕缕白雾,听着铁壶里快要煮沸的热水发出哧哧的响声,那感觉就是温暖满屋、幸福满屋。

  农家人儿女成婚办酒宴,多在冬腊月间,天气寒冷。有道是:到了冬天,“爹亲娘亲不如火亲”,烤火是必须的,没有火就留不住客。

  那时候,冬天山里农村过个红白喜事,没有煤炭取暖,只有用木柴疙瘩,除了炕炉边烤火,街沿下、院坝里,都有火堆。这些火堆有的是铁架大火盆,有的是用几块土砖在地面围个四方圈,还有的更简便,就在地面上直接堆柴生火。当然,地面是纯粹的泥土,不怕烧。炕炉和火堆上疙瘩柴,火焰熊熊,火星四溅,宾客们围坐取暖,谈笑风生。炕炉上、火堆边还煨着包谷酒或柿子酒、甘蔗酒,煨好的酒用烧陶大酒罐装上,一天到晚热气腾腾,清香扑鼻,让人不饮自醉。

  烤疙瘩火什么都好,美中不足的是火灰大。炎灰像雪片般随着火焰升腾,再向四处飘落,一会儿就在人的衣帽上积上厚厚一层,使劲抖都抖不干净。

  渐渐地,乡亲们挖窖用木柴烧成木炭,炭的火力足还少有灰尘。乡下人吃得苦,便待得客,有亲朋好友相聚,不仅拿出疙瘩烤火,还毫不吝惜往炭火盆上加木炭。木炭一经燃起,火盆里就是通红灼眼的一片,烤得人浑身发热、额头冒汗。

  但是,不论是烤疙瘩火还是木炭火,都得砍树,年复一年,树木越砍越少,破坏了生态环境,也对不起子孙后代。好在国家越来越富强,交通也越来越便利,上世纪90年代末,乡下老家的人们开始由原来烤疙瘩火、木炭火,逐渐转为烤煤炭火、电炉火。到了本世纪,经过高山移民、地灾、避险、城乡统筹发展,易地扶贫搬迁等几次政策性迁徙,山上的人家陆续搬出了大山,在山下集镇社区安置聚居。

  在新家园里,不再烤疙瘩木炭火了,却有充足的煤炭火及电炉火取暖,再冷的冬天都冻不着。近年来,公路沿线又全部通了天然气。烤天然气不仅是取暖的新方式,还是一种新时尚。天然气炉红红火火,新时代的农民们日子也越来越红火。(作者:辛磊)

关注我们

网权声明 网站简介 网站纠错 互助互利 平台团队 平台联系 在线排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