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饭

  作者:剌婷

  近日,从《中国劳动保障报》读了一篇文章《劳动美》,文章以画开头,引入劳动美的画面,描写了许多美术作品和诗歌作品的劳动场景,赞扬劳动美。既是赏画赏景,又是赏诗,也使人回味劳动美,生活美。放眼田野,被耕过的梯田平整细腻,水色天光,村庄炊烟袅袅......一派山水田园画卷。

  文章中引用了白居易《观刈麦》:“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来描写妇女和孩子为正在辛苦劳作的男人送饭的场景,勾起了我对送饭的回忆......

  在山区,收种是一年一茬,农民的田地大都位于高山上或者坡面沟壑。由于地块距家较远,每逢收种,为了节省时间,家里的孩子或者妇女要把饭送到地里吃。

  我第一次送饭是大约十岁左右的事。记得白露将至,农人们正在翻第二遍麦茬地,为“白露高山麦”做准备。那天,当我还在被窝里做着美梦,迷迷糊糊听见鸡儿叫了五声,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周围一片漆黑,我感觉天还没有亮,就翻了个身,伸了一下懒腰继续睡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枕头弄到了炕沿下,隐约感觉父亲用那只粗糙的手,慢慢地拾起来,轻轻地放在我的头下,然后亲吻了我的额头就走了,隐约听见父亲说他去犁地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被母亲拉风箱的声音吵醒了。母亲吩咐我赶紧给父亲去送饭。毕竟是第一次送饭,我充满了新奇。母亲从门背后拿出水担,将稀饭装在一个带系的瓦罐里,上面盖上小碗。把包子、小菜、勺子、筷子放在一个小篮子里,盖上笼布保温。然后把水担放在我的肩上,把篮子挂在水担钩子的一端,把瓦罐挂到水担的另一端,用手扶住,再慢慢地调整我肩上的支点,使之保持平衡。她叮嘱我,走路慢慢走,用手扶住瓦罐,小心洒了稀饭,小心绊倒。我坚定地说:“您就放心吧,我保证完成任务。”不知道母亲还在叮咛着什么,我就一溜烟的走了。

  我沿着弯弯山路往父亲耕地的地方走去,走了一小段路,才想起饭要送到哪个地块,只能迅速折返。母亲见我回来了,以为我把瓦罐打碎了,看上去一副严肃而惊讶的样子。我笑着对母亲说:“妈,我爹爹是在塬上犁地还是在对面山上?”母亲说:“你看你慌张的,我给你说了,在你爷爷坟头的那个塬上,你可要走小心,不要打碎瓦罐。”我看看那个瓦罐,黑黝黝的,有些年代了,像个古董,就把它用手扶住不叫它晃动。我想,爷爷坟那块地,我熟悉,不过是爬个长坡而已,难不倒我。

  我转身便向父亲犁地的地方走去,弯弯的小路被雨水冲刷的坑坑洼洼,我一走一歪脚,水担在我肩上横卧,两端的瓦罐和篮子像是两个调皮的孩子荡秋千,摇摇晃晃,我一会儿稳住瓦罐,一会儿稳住篮子,一边走一边和他们战斗。担心洒了稀饭打了瓦罐,又担心馒头掉在地上粘上土不能吃,尤其是肩上的那个支点在有坡度的地方难以保持平衡,顺着肩膀往下溜,我使出浑身的力气按住水担,争取做到平衡。清晨的山间,时而传出耕牛的叫声,羔羊的叫声,偶尔窜出几只松鼠,偶尔有几只雅雀的影子划过天空,被农人犁过的土地散发出阵阵泥土的气息和麦茬的香味。我不停的调整水担的支点,小心翼翼的走着,竭尽全力保护着那个瓦罐,努力使水担两端减少摇晃力度。不知不觉,气喘吁吁,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喉咙也有点干涩。

  太阳慢慢的升高了,我快要爬到塬顶了,阳光散射着万道光芒,那些不知道名字的灌木被照射的翠亮,尤其是那一丛丛的野菊花金灿灿的,漂亮极了。忽然,一个野鸡娃娃在我的前面慢悠悠的走着。我赶紧放下水担,去捉那只小可爱。谁知道,它迅速钻进了山林。没有追上野鸡娃,我摘了几朵菊花就赶紧赶路。我的肚子也有点不耐烦了,我想父亲肯定也饿了,就加快了脚步往前赶。

  终于走到了地头,我急忙把饭菜放在地头,焦急的向四周张望。远远的,我看见父亲身材高大伟岸,穿着蓝色的中山装,戴着破旧的草帽,两只裤腿挽地高高的,上面有许多泥巴。两只老黄牛走在前面,父亲一只手扶着犁把,一只手拿着鞭子,嘴里吆喝着什么曲调。父亲看见了我,一声“驭.......”牛儿就慢慢地停下来了。父亲走到我身边,摸摸我的头,笑眯眯地说:“我女女来了,把饭送来了!”

  父亲急忙接过我的水担找了比较平的地方坐下。父亲脱下鞋,倒出鞋子里面的土,摘下草帽,叫我坐在草帽上。我赶紧递给父亲一个包子,父亲吃着我送的核桃包子,用带着泥土的双手接着馍渣,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慈祥地看着我,我感觉父亲的欣慰就藏在他额头那深深的皱纹里。一种自豪的感觉在我心里升起。父亲顺手递给我一个包子叫我吃。我不好意思吃,就赶紧帮父亲盛饭,可是打开篮子和瓦罐,才发现我把筷子弄丢了,把稀饭洒了。我担心父亲责备我,就说我不饿,回家了再吃,然后迅速跑过去看牛儿。那两只黄牛也许已经很疲劳了,用圆圆的大眼睛看着我,不停的发出哞哞的叫声,向着我和父亲摇着尾巴,好像也在说它饿了。父亲见牛儿不停的叫,或许发现了不对劲,起身走过到我身边,牵着我的手,走到一个荆棘丛旁,用手折了几个小木棍,递到我手上说:“走,吃饭,吃完了你赶紧回去。”顿时,我脸发烫,心砰砰的跳。我对父亲说:“对不起,我把稀饭洒了,把筷子弄丢了。”父亲却笑呵呵地说:“没事,你是第一次送饭,路不好走,不怪你,你能给爹爹送饭已经很了不起了。”听父亲原谅了我还夸我,我也笑了,赶紧给父亲锤了捶背。 我们的笑声在高山上回荡。

  父亲小心翼翼地给我盛了一点稀饭,用那只木棍制作的筷子夹起几根菜放在爷爷的坟头,嘴里念叨了什么。然后拿起瓦罐,使劲的往下倒,可是只有半碗。父亲担心我不好意思,笑着给我讲故事。我们一边吃,一边谈论,父亲给我讲了他送饭的故事,逗得我咯咯地笑。原来,父亲小时候送饭打碎了瓦罐,还挨过打,父亲还很调皮,送饭也恶作剧过。因为那时候人太穷了,瓦罐就是家当,是唯一的财产呀。怪不得母亲叮咛我把瓦罐保护好。听父亲一讲,我心里坦然多了。

  父亲吃完饭,我小心的提着瓦罐往家走。一路上,我回想着父亲讲的故事,想起父亲讲的笑话,乐的唱着、跳着。看着被那些犁过显得非常平整的土地,我感觉父亲真辛苦,地头长的一眼望不到边,走过来走过去,从天黑呼呼到太阳这么高,不知道走上多少回合,要用几个小时才能犁完。父亲的劳作比我送饭更吃力,父亲肯定更饥渴呀。可是我却在路上玩耍,还把稀饭洒了,父亲肯定没有吃好,心里内疚起来。我打算以后送饭认真些,及时些,保证叫父亲及时吃饭,吃饱饭。

  一粥一饭,来之不易。送饭的时候发生过很多事情,路上遇到过蛇,跌倒过,埋怨过,都留在了记忆里,但是也收获了对劳动的感悟,收获了父亲的鼓励,收藏了生活的乐趣,更记忆了父爱。每每回忆我们坐在高高的山上,听父亲讲那过去的事情,看耕牛耕地的场景,总使人难以忘怀,回味无穷。或许是饥饭好吃吧,每每想起送到地头的饭令人唇齿生香。现如今,耕种已经机械化,省时省力,送饭的时光也一去不复返了,但是劳动的场景,劳动之美却永远留在记忆中。生活之美,莫过于融入劳动,让我们热爱劳动,弘扬伟大的劳动精神,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幸福的生活。

  (作者简介:剌婷,女,41岁,宝鸡市散文杂文学会会员,麟游作家协会副主席,曾在《宝鸡日报》发表《挂镰》《麟游核桃馍》等散文5篇,创作的剧本《苹果风波》获得宝鸡市优秀剧目创作三等奖。【Ta改变了我】一位坚定了我初心的老党员获得宝鸡市征文二等奖。有多篇散文、诗歌发表于报刊和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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